…
“连一个月……都还不到,一个男人说他有事商量,找上门来了。后来拜访的人愈来愈多,结果我……不管是谁,都无法决绝他们的请求。”
女子抬起头来。
她的表情一如既往。
“我已经受不了了。”女子悲伤地说。
日复一日,只是聆听别人的话,述说别人的事——这名女子十几年来,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吧。难怪她不擅长与人对话,因为她从来没有和别人谈论过自己的事。
——我也一样。
“呃……我是不是让你说了什么不愿吐露的事……?”敦子问。
女子默默地摇头,接着她叫了一声敦子的名字,说道:“今后……我究竟该如何是好?气道会……究竟想把我怎么样呢?”
“这……”
“我从某人那里听说,气道会表面上虽然是武术道场,但私底下好像是一个政治结社。”
“是……这样吗?”
敦子不知道。
敦子采访前,对气道会做过一番详细的调查,但是她完全没有查到这样的事实。不过这应该只有消息灵通的人才可能知道。女子说的只是这件事的某人,应该是精通这类消息——政界内幕消息——的人,也就是华仙姑的客人吧。
她只是毫无自觉,这名女子——华仙姑,果然对财政界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我好怕。”女子说。“每当我说出什么,那些话就相继成为事实。未来的事似乎会透过我的口中泄露出来。可是我所说的那些话,并非我想说的话。就算我口中说出了非常恐怖的事……,无论我多么不愿意,它还是会成真吧。如果我的嘴唇违背我的意志,述说起悲伤的未来,即使内容再怎么令人不忍听闻,它依然会成为现实吧,我再也无法对那些真实负责了。所以,我再也不想说任何话了。”
“我好怕,我受不了了。”女子静静地激动起来。永不改变的表情,感觉更有效地表现出她内心的悲怆。
敦子对于思考无法成形,只能惊慌失措的愚昧的自己感到羞耻。
愚昧就是低劣。所以必须将理性的矛盾指向愚昧的谜团,以睿智的光芒断然扫除名为不明的黑暗才行。敦子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弱不这样,就活不下去。
——不明的命题是什么?
首先……
预言来自何处?
然后……
那些预言为何会实现?
所有的谜团都集中在这两点。
对于这个问题,暂时性的解答如下:
首先……
预言全是信口开河。
再来……
有第三者在事后动手脚。
但是……
这个解答有几点矛盾。
首先……
以信口开河来说,女子的发言太过于特殊。
以及……
事后动手的目的不明。
——没错。
无论哪一点,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毋宁说只是一些不完全的、没有目的的、没有意义的、不安定的事象串联在一起。所以女子所说的内容,给人一种非常不快的余味。因此吻合这些要点,并具有一贯性、而且最简单的结论,就是这名女子……
或许……
——这名女子真的是……
敦子迷迷糊糊地就要开启如同麻药般甜美的神秘门扉,却急忙将它关上。无论女子是不是货真价实,毋庸置疑。占卜师华仙姑处女在各种意义上都处于极为特殊的位置,那么还是绝对不能够把她交给气道会。
泪水滴落下女子的脸颊。
“对不起……。我会说这些话……”女子以指尖拭泪。“是因为……我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事物,现在的我欠缺了什么。”
“欠缺了……什么?”
欠缺。
哇伊拉的画。
失去的纪录。
失去的……记忆?
——没错,记忆。
女子完全没有说明她在上东京成为华仙姑以前的事,会觉得不舒坦,一定是这个缘故。
女人所欠缺的……会不会是过去?
敦子撇开经验性的事物,受到非经验性的事物束缚而活,她的声明就宛如幽灵般虚幻;那么完全没有过去的现在,是不是也像这样,一样教人难以承受呢?
如果这些失去的过去就是一切的祸根……,如果目的和意义都被吞没在那里面……
“你……是不是失去了记忆——失去了来到东京以前的记忆呢?”敦子问。
女子说:“没有那回事。”从后头撩起束起的头发,使之从肩膀垂落到胸前。“我拥有确实的过去,并没有失去记忆。”
“那么……”
“我……没错,我只是有理由无法说出过去。我的过去全都在我心中,只是我绝对无法说出来罢了。”
“无法说出来?”
“对。我只是不断地背对那血淋淋的记忆,掩盖它、逃避着它。而我现在又想从逃避再逃避中堆叠起来的事物中逃离。我……是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