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色团扇的啪嗒啪嗒声,略微打破了这寂静。
日限大人忙了一阵子,很久之后,才又来长崎屋药行打照面。仁吉和佐助见了,态度十分冷淡,大概因为上次没打招呼就把少爷带出去,他们俩还余怒未消。
捕头一边缩着脖子做鬼脸,一边打听少爷的身体怎么样了,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大村屋掌柜在审讯时把实话都交代了,我想少爷也许想听听,就跑过来了。」
杀死阿秋的掌柜被判磔刑(注:磔刑,一种将罪犯绑在柱子上,用枪或矛刺死的刑罚。)。可那个老实人怎么会突然心生杀意,用坐褥蒙住阿秋的嘴呢?其中的原因少爷确实没弄明白。
听捕头说完,仁吉不情愿地让他进了厢房。
「这不是捕头大人嘛,好久不见啊。」
捕头来到熟悉的厢房,少爷正在一堆厚得像小山一样的被子下躺旨。旁边有佐助相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呀,难道又伤风了?」
捕头大人问话,少爷只得用「咳咳咳」的嗽声作答。捕头一屁股坐在了暖和的火盆旁边。
「上次出门,伙计们生你气了吧?但多亏了那次,我才立了功,作为答谢,我把细节讲给你听吧。」
少爷喜欢听日限大人讲追捕罪犯的事,尽管里边少不了自夸和吹牛的成分。在阿秋被杀一案中,少爷确实立了大功,谜团几乎都是少爷破解的。
少爷来了兴致,从被子里伸出脑袋。伙计们也好奇地凑过来。捕头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讲起来。
「杀死阿秋这件事,掌柜都交待了。正如同心大人推测的那样,他确实用坐褥捂住了阿秋的脸,令她窒息而死。」
长年在大村屋做事的家仆突然行凶。
「前年,大村屋老板夫妇先后亡故,奉行所(注:奉行所,江户时代政府衙门。)对此有些怀疑,重新查了一遍。」
老板夫妇染病去世一事不假。那以后,掌柜一如往常在店里做事。
只是,自从伯父母占了店铺,哕里哕唆、指手画脚,掌柜越发打不起精神来。
「对海苔生意这么生疏,又是突然闯来的外行人,却如此逞威风、摆架子。这还不算,掌柜多年惨淡经营支撑起来的店铺,一转眼的工夫,就要关门大吉了。一时间,他尝到了为他人做嫁衣裳的痛苦。」
既然是受雇于人,也就不能违逆老板的意思,真是一筹莫展。但过不了多久,大村屋就要倒闭了。正这么想时,阿秋突然病倒了。那天,阿牧正好替姐姐去相亲。
「说不定阿秋会死,阿牧会嫁人,掌柜就想到了自己也许能继承大村屋。有伯父母在,肯定经营不下去,这再清楚不过了。所以,把店铺搬到别处,就不用听那些外行人摆布了。」
可是,如果继承了大村屋,就必须给阿牧出那笔陪嫁钱。如果只依靠店铺,筹钱就是个大问题。所以,掌柜那时已经清楚地知道事情无望了。
然而有一天,掌柜突然在卧床休息的阿秋枕边,发现了一些「记事单」。他立刻明白了这些纸条的用处,筹钱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他想得过于简单了,以为只要用坐褥堵住阿秋的嘴,就能成为海苔店的继承人。他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连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都不知道了。」
之后,只要郎中说阿秋是病死,事情就算顺利了结。他觉得凭郎中那点水平,绝对看不出马脚来。
「他连为什么不能杀人都不知道吗?」
少爷用嘶哑的声音重复着。被子随着少爷身体的颤抖剧烈地发起抖来,就像谁用冰冷的手紧贴着他的脸颊和全身来回抚摸一样。
「谋杀可能会被发现,他难道不害怕吗?」
「平时那么熟悉的人,怎么就能下狠心杀了呢……」
对伙计们的问题,捕快只是摇摇头。
「同心大人问过掌柜这个问题,他回答,这样对他最方便。紧接着又问,如果有人要杀他,他怎么想。」
他的回答是:「我不愿意。」
很简短。
若自己杀人,就找不到理由罢手;若自己被杀,就觉得讨厌。一点儿也不糊涂,只是,恐惧和怜悯都少之又少。捕头当时听到他这么说,觉得天旋地转。
「虽说顺利抓了掌柜;审讯的时候也老老实实交待了……可我现在还是从心底里觉得那家伙可怕。」
抓到掌柜时,他一脸泰然自若,虽然长着人的脸,内心的想法却冰冷而狠毒。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杀人?我就是想杀,所以就杀了。因为那样对我最方便……难道不行,不行吗?」
捕快抓到犯人,立了功,也得到奖赏了,可他却有些疲惫,轻声叹着气。看他这样子,少爷和伙计们也不知说什么好。
「噢,少爷身体不舒服啊,我老待在这儿不好,也该回去啦。」
清七说着,站起身来。仁吉转过身,往他袖子里塞了一包金子。捕快刚轻轻抬起眉毛,手里又给塞了一包包子。
「这个给尊夫人。」
捕快的妻子不久前生了一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