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错。
借狗人的嗅觉灵敏。老鼠总是散发着孤独一个人的味道。当他嗅出混杂着他人的气息时,紫苑出现了。
怪异的家伙,非常异于常人。
顶着一头纯白的头发,还有红色的疤痕。虽然没看过,不过疤痕似乎像一条蛇一样缠绕着全身。
不,如果光论外表的话,怪异的家伙这里多得是。他异于常人的地方,不在外表,而是内在。
他说为了下游的那些臭小鬼,不能一污染河川;神圣都市里的人跟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还说了记忆的礼物的事。
他讲得非常认真,并不是开玩笑或揶揄。
怪,太怪了。
老鼠为什么会跟这么怪异的家伙在一起呢?
借狗人顺着走廊前进,打开最里面的门。
「老鼠。」
老鼠坐在椅子上,把脚跷在桌子上。
「你进别人房间不用敲门的吗?你妈没教你礼貌这东西吗?真是的!」
借狗人朝着依旧跷在桌上的脚,用力地打下去。
老鼠用鼻子轻轻地哼笑,然后才把脚放下。
「我敲门了啊,那边的狗允许我进来的。」
睡翻在房间角落的黑斑狗歪着头,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
「如果你是来接紫苑的话,来得太早了。他那个样子啊,大概要洗到傍晚罗。」
「接他?怎么可能。」
「那家伙不是跟『收拾屋』有纠纷吗?他一个人回去,不会太危险了?我是会叫一只狗陪他回去就是了。」
「那就够了。」
「『收拾屋』那些人可没那么容易罢休。那家伙又那么醒目,万一被抓了,不知道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唷。」
老鼠灰色的眼眸闪了闪,扬起淡淡的微笑。
「紫苑被『收拾屋』怎么样,跟我们有关系吗?怎么了,借狗人,这么亲切?真不像你。」
借狗人无言地瞪着老鼠。
站在西区少数的娱乐设施之一——小小的剧场舞台上的老鼠,有着让观众愿意牺牲日常生活中为数不多的粮食,掏钱出来,只为了看那不能填饱肚子的舞台的本事。
换句话说,他有着让人愿意掏出钱来的美貌和余音绕梁的好声音。让死不掉的灵魂安详地从肉体游离的声音。
似男怱女,似人忽妖,似神忽魔,让人无法明确判别的容貌。
观众们在一夜之间、在短暂的时间里,可以忘却今天的苦恼、明天的忧愁,单纯地沉醉。
就算一走出剧场粗糙大门的同时,已经身无分文,家中还有孩子哭闹着肚子饿,而前方是毫无希望的现实在等待,人们还是会一脸沉醉,带着看起来幸福的面容,三三两两消失在黑暗中。
这根本是欺骗。
太厉害的骗徒了,这家伙。
每次一见到老鼠,借狗人总在心底臭骂他。
就跟毒蝎美人诓骗男人,卷走男人的家当一模一样。借狗人也有被狠狠敲诈过的经验。
不忍心看妈妈那么痛苦,于是叫来这家伙,要求他让妈妈的灵魂能安详地离开。
这一点没问题。这家伙的歌声没话说,让妈妈从痛苦中解放。
但是,在这之前,在痛苦的妈妈身旁,这家伙要求的天文数字,可是我一个月跷着二郎腿吃喝玩乐都绰绰有余的金额。
如果是别的狗的话,我会放弃。我会自己看是要替它割喉,还是要敲烂它的头,随便就能让它死。
但是,对象是妈妈就没办法,我没办法自己动手。
那家伙就是看准这一点,才敢狮子大开口。
埋了妈妈之后,我跟狗可是工作了三天没饭吃。
骗徒!
紧抓着人心,让人在一瞬间看见梦想。也许鲜艳,却是虚假。梦想终究只是梦想,填不了肚子。
借狗人打开橱柜的锁,拿出面包跟干燥水果的袋子。
「不是来接紫苑,那你来做什么?」
「能不能请我吃午餐?我肚子饿死了。」
「您别开玩笑了。能招待大明星的食物,我没有。不过,如果有一枚银币的话,我倒可以帮你准备面包、水果跟水。」
「发霉的面包、硬邦邦的干燥水果加上河里的水,这样要银币一枚,你这里是黑店吗,借狗人?」
「比你的歌声便宜太多了。」
老鼠呵呵地轻声笑了出来。
「你还在记仇?」
「当然。」
「之后我不是又帮你的狗唱了好几次歌吗?只拿友情价。」
「所以才让我更生气。利用别人的弱点……那时候你拿走我所有的钱,害我差点饿死。」
「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就再叫我吧。我会唱食物之歌,送你最后一程。」
「谢谢你的慈悲。」
借狗人耸耸肩,站到老鼠面前,再次问他:「有何贵干?」
老鼠依旧靠在椅背上,朝桌上丢了一枚硬币。
借狗人的眼睛顿时张大开来。
「金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