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很年轻,但脸色苍白得宛如病人,两颊凹陷得像足疲累不堪的老者一样。
我出声叫他,他才惊讶得从倚靠的车身上站直,告诉我他就是博士的实验助手拉鲁夫·谢尔。
打了那通可怕电话的人。
「您是艾莉丝·蕾恩·安普蕾菈小姐……吧?」
拉鲁夫嘶哑地问,我不说一语,点了点头。
接著车门缓缓开启,在拉鲁夫的教促下,我坐上了副驾驶座。
我并没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
车于行驶之间,我用涣散的眼神望著窗外,商店街的霓虹灯像坠落的流星般拖著长长的小尾巴,一个个离我而去。
拉鲁夫什么也没说,他并不像是顾虑我的心情而保持沉默,他比较像是没力气说话。毕竟再怎么说我们两人的共通话题就是博士,而这,是此刻最不愿提起的话题。
过了十分钟左右,抵达了医院。一打开车门,笔直伫立在夜空中的白色医院傲然地迎接我的到来。
拉鲁夫带著我前往医院的地卜室,中途在玄关跟电梯处接受了好几次安检,检查ID跟身上的东西。有些人知道我是博士的机器人后,便以充满好奇心的眼光打量我。
地下四楼的走廊尽头,便是那间房间。
一打开了挂著「冷冻保管室」门牌的门扉后,房间正中央摆著一具超过两公尺长、像药丸拉长了似的椭圆长盒。拉鲁夫说博士就躺在这具白色的盒子里。
在打开盖子之前,拉鲁夫简要跟我说明意外」发生的经过。
今天上午,博士在研究中心十二楼的第七解体分析室,监督「司法解体」失控机器人的作业。最近发生了很多这一类事件,因此陆续有机器人被送到研究中心来。我听到这里,想起了那尊在维纳斯喷泉广场暴动的机器人。
「事情发生在解体进行到三十分钟左右。」
拉鲁夫以已然干涩的嘴唇继续说著。
出事的机器人一送到了解体分析室后,博士与拉鲁夫的团队便开始进行分解作业。
进行到三十分钟左右,正当解体作业渐入佳境时,突然出了乱子。机器人动了起来,站起身来暴动。为什么它能在失去电力的情况下起身动作,目前还不清楚。大家还来不及拿出危急时使用的热线枪,机器人已经打破了解体分析室的墙壁。它的那股力量超乎寻常。
「当时距离机器人最近的人正足安普蕾菈博士。真的……只在一瞬间,博士来不及逃开就被机器人的手」
贯穿了腹部。
死了。
之后机器人马上被热线枪镇压住。
而现在……
缓缓地,白色盒盖像花朵绽放似地开启,我看见了博士。
「博……士……」
我像梦游患者一样脚步轻浮地定向她。
博士的脸庞毫无血色,看起来就好像是祥和地睡著了。可是仔细一看,嘴角还依稀可见吐血被擦拭掉的痕迹,沾染在胸口腹部的赤红色血液与白皙脸庞形成奇妙的对比,我忍不住一看再看。博士好像是被冰冻在白色冰雕里的鲜艳红玫瑰一样,散发出一种无机质的美。
我走到博士身旁伸出手来。用我的指尖,碰触那洁白脸颊。
怎么会……这么冷呢?
博士的身体冷得让我怀疑是个是自己的温度测量系统失效了,远低于人类的正常体温。
我继续颤抖著抚摸博士的脸颊,博士已死的事实透过指尖冰冷僵硬的触烕渗透到我全身。
我沉默地在心里呐喊。
博士,是我,是您的艾莉丝。
博士,一定很痛吧?竟然流了这么多血,一定很痛吧?
博士,您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工作?为什么不把失控机器人交给其他人就好了?
博士,您一直帮助机器人,怎么可能会被机器人杀死呢?这世上怎么有这么荒唐的事呢?
博士,我在这里,您的艾莉丝就在您身旁。
所以请您张开眼睛好吗?请您命令我,请您捉弄我,请您摸摸我的头发——
就在这时,
视野的一角瞥见了「那个」在发亮,定眼一看,就在装著博士的箱盒边桌上摆著熟悉的银色烟盒。那是博七用链子绑成了项链:心爱的烟盒。
我伸出手去,指尖颤动得可笑。
放在掌心中的烟盒上还残留著鲜明的血迹,我一打开椭圆形的盒盖后,发现里头只有一根圆环香烟。
「啊……」
接著我注意到了。
盒盖里头贴著一张小照片,就在电影看板前,一个露出尴尬笑容的少女与恶作剧般笑著的女性,肩并肩地亲昵合照。
那是我跟博士的合照。
「安普蕾菈博士临死前,一直紧紧握著那个烟盒。」
拉鲁夫哑著嗓子这么说。
【两天前】
博士走后第一天。
我一直在家里发呆。从昨晚就一直坐著,从客厅眺望著窗外景色。天空清澄得让人感到讽刺,小鸟啾啾地歌咏著和平的一日。这世上似乎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