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啊,这么说来,你难道还有俄罗斯的血统?」
「……关于这事,你就自己看书自己确认去吧」
「诶?」
水斗将那本『西伯利亚的舞姬』,递到吃了一惊的我的面前。
「书嘛,总得靠自己去读才行。既然你这么在意,那你读一读就是了。反正如你所见,这本书也不怎么厚」
「诶……可、可是……没问题么?」
「什么没问题?」
我战战兢兢地接过那本『西伯利亚的舞姬』。
那本书的确很薄,薄到就连硬皮所制的封面,说不定都要比书页要厚上一些。
但是,我却从这本书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未知的意志。
似执念,似怨念,……又似各式各样的复杂感情汇集在一起所形成的厚重感。
「……这本书……还有,别人看过吗?」
「应该没有吧。我找到这本书的时候,它就是被放在书架的最深处。虽说大家应该都是知道有这么一本书的存在就是了」
那是无论峰秋叔叔、夏目婆婆还是圆香小姐,都从未读过的——属于水斗的『根源』。
此时此刻向我袭来的畏惧之感,比起步入书房的那一刻,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真的,可以读吗……?
我的脑海中,闪过东头同学的面庞。
应该站在这里,应该阅读这本书的,应该是她才对吧?……这样的想法,自然而然地、无可阻挡地闪过我的思绪。
「……那,我也差不多该去去泡澡了」
水斗站起身来,走向了房间外的走廊。
「读不读这本书是你的自由,最后把这本书放在桌子上就行」
说完,伴随着木质地板咯吱咯吱的声响,水斗的气息逐渐远去。
留下我独自一人,手上捧着那本世上仅此一册的书,呆呆地站在这间充满了纸张气味的书库里。
诚然,或许更应该站在这里的另有其人。
但事实上——如今站在这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西伯利亚的舞姬』。
我低头看向书本的标题。
回想起递来这本书的水斗。
这一次,我整整呼吸了三回,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我打开了封面。
『人在行将就木之际,便会时常回首往事。纵观一生,纵然无以为耻,悔恨却数之不清。其中最为揪心者,当数西伯利亚的回忆。
余对妻儿之爱从未淡泊,亦无虚假。然,异国他乡,与她所度过的寸寸光阴,宛若烛火之辉,永存吾心。
呜呼,西伯利亚。吾之菩提树大街。
一如太田丰太郎所为,余决意留笔于此。此既为余文学生涯之绝迹,亦是余呕心之忏悔。』
以此为引,『西伯利亚的舞姬』正式拉开了帷幕。
所谓太田丰太郎,正是森鸥外老师所著『舞姬』的主人公……。在德国留学的他和名为爱丽丝的少女相识相爱,最终却为了守护家族与自身的名声而选择了背叛。大概找遍整部国语系列的教材,也找不出比他更受女生厌恶的角色了吧。
候介老先生在书中记述了自己半生的时光,仿佛刻意将自己和那位丰太郎重叠在一起。
受到丰厚的资助,走在精英教育的康庄大道之上,又受父母之命与未婚妻构筑了良好的关系,却因为国家的一纸红书,背井离乡走上参军之路——
他漂亮地叙述着自己的人生轨迹,笔触之干净利落甚至不输自己的本职。
被送往满洲战线的候介老先生,就在那里迎来了战争的终结。
他遵照祖国的指令向苏联军投降,熬过艰苦的俘虏时光后就能回归故土和家人团聚。他和他的战友们也因此而感到十分宽慰。
然而——
『「东京,вернутьсядомой」苏联的士兵朝着我们大声喊道。
我欢欣鼓舞地向一脸惊讶的同伴们解释了这句话的意思。
所谓「вернутьсядомой」,是俄语「回国」之意。士兵这是告诉我们,我们已经可以回日本了。
我们坐上货车,满心期待着向东进发回归故土。然而,发车后我们立即觉察到了异样。
列车行驶的方向,乃是西方。
对自己的祖国朝思暮想的日本士兵们,历经数月的跋涉,被送到的却是极寒之地的监狱中。而等待着他们的,是食不果腹的酸臭面包和与盐水无异的清汤,以及,严酷到了极点的体力劳动。
据候介老先生所说,他在那批人中也算是较为幸运的一个了。由于他对俄语颇有心得的缘故,他被免除了劳役,赋予了翻译的工作。而他的伙食,似乎也多多少少比其他人要好上一些。
然而,代为传达苏联颁布的通知,本就是一桩容易遭受日本士兵怨恨的差事,而在严峻的监视体制管控下的苏维埃联邦,光是会说俄语,就可能会染上间谍的污名……。
不知不觉间,我的眼中已经勾勒出了一所鲜明的监狱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