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走的走廊比想像中更长。本以为露天池在谷底的河岸,不过没走到谷底就看到写有「汤」的布帘。钻过帘子,是藤编地板的脱衣间。看不到拖鞋,所以大概没有客人。我悠然脱下衣服扔进藤篮,走进浴室。
我还以为会永远那么热,秋天果然到了吗?抑或是因为已进入深山?外面的风一吹甚至有点冷。浴室的地板是用水泥固定的装饰石,浴池看似是用自然的石头堆砌而成,水大致透明,但好像有点泛黑,我随便在身上泼水冲一下就进了池子。我吐出一口长气。事情发展至此很古怪。温泉这种地方,不知已有多少年没泡过了。
叶片摩擦的声音依旧不止,也传来小鸟吱吱吱的叫声。只因高于谷底河流一段,也听得见潺潺水声,简直难以置信就在今早才心焦如焚地急著冲出家门。
――不告而别就此失踪的佐和子。我希望她不要冲动做傻事。并且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在这世上某处得到幸福。本来应该那样就够了。
但是真的见到面听到声音,我变得贪心。我渴望将她带回去。我不知这个心愿能否实现。在这间旅馆,佐和子似乎已找回开朗,找回心力。我从未见过佐和子露出那么安稳快乐的表情。如果她已习惯新生活,找到生活目标,那么对她本人而言或许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
换言之,想带佐和子回去并为她著想,只不过是我自己想与她复合的愿望罢了。
但是话说回来。
佐和子叙述这间旅馆的阴森历史时,未免太不当回下了。那是真的吗?想自杀的人聚集而来,可以轻松死去的旅馆……刚听到时我毛骨悚然,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总觉得那不可能是眞的。那应该是佐和子在开玩笑吧?我不知道她是基于何种用意那样说,但是说不定是为了把我赶走。受到她这种程度的刁难并不冤枉。
热水,从设在浴池角落的竹筒流入。一片枯叶,不停打转漂过来。还不到落叶的季节,所以八成是去年以前掉落的叶子没有腐烂,被风吹过来了。我不经意一看,枯叶开始漂往某处,从靠近浴池底端的边缘流出去。我把身子浸在水中走近一看,小树枝与枯叶、白色纸屑之类的东西卡在邉緑,溢出的热水似乎就这样直接流入河中。一旦发现这点,在露天池也不好意思用肥皀了。我决定待会再去室内浴池,只是胡乱洗把脸,就此结束露天温泉体验。
就在我正要离开时,一个男人从盥洗间走进来。大概是学生,很年轻,而且很瘦。我无意盯著别人的裸体打量,但他凸起的肋骨触目惊心。
对方主动低头行礼,于是我也回礼。但,对方并未抬头。看来他并不是要默默行礼,只是一径低头而已。
在我泡温泉之际,房间已铺好被窝。
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这个时段不上不下。外而天色已暗,从窗子看出去树林之间的夜色深沉。便服勒紧身体令我感到气闷,于是换上房间备妥的深蓝色浴衣。
确定佐和子好歹平安无事后,我又开始担心起工作。本来今天也得假日加班,但我谎称父亲住院,而且虽说是事出无奈但在温泉旅馆休息还是有点心虚。
我无所事事地坐在窗邉。眺望夕暮中的山景,无事可做,大概就这样消磨了一个小时吧。
不意间敲门声响起。若有人来访那只可能是佐和子。她应该还在工作才对。我惑到不可思议,还是小跑步冲向门口开锁。果然,站在眼前的是佐和子。她依旧穿著工作服。与刚才不同,她的脸上已无温柔的笑意。
「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我本想问她丢下工作是否不要紧,旋即又把话吞回肚里。我不可能自己毁掉谈话的良机。
「当然,请进。」
佐和子点点头,走进房间。她走在榻榻米上的举止优雅,我发现因为工作的关系,她连走路方式都变了,我俩隔著小桌相向而坐。当然佐和子应该是找我有事,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先把话跟她说清楚。
「那个,不管怎样,」
这样做个开场白后,我说。
「总之你没事就好。很高兴看到你平安。」
「干嘛突然这么正经八百。」
佐和子原本僵硬的表情,绷不住有点羞赧地笑了。相较之下,我没笑。
「这是当然的吧。直到前天为止,别说是你的下落,我连你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刚才太惊讶,所以忘记讲了。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佐和子略微低头。
「谢谢。我很高兴。当初我那样不告而别,你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无意寻短。虽然工作没了,但我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其实我是个乐天派喔。」
两年前,一点也看不出她是那种人,当时佐和子完全坡击垮了。而面对那种状态的她,我却一直说她不够努力。等我脸色发白地惊觉她那样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时,她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
「当时我什么都没帮上忙。我武断地认定那是你自己想太多,反正一定没啥大不了,不仅没帮你反而让你更痛苦。是我太笨了。……请你原谅我。」
这是我老早就想说的话。我不知道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