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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等他出现时,我一定要捉弄他一下。谁叫他让我等了那么久。除非他能说出个非同一般的笑话,否则我绝对不理他。啊——不对,我才没有在等一诗。
正当我生着闷气,坐在办公室啃着油梨三文鱼三明治午休时——
“打扰一下,请问新进来打工的人就是你吗?”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走进房间。
“啊,是的。”
孩子的母亲……?
她以一种称不上善意的眼神仔细打量过我的脸和脚,还有靠在椅边的拐杖,接着视线又回到了我的脸上,用带着挖苦的声音问道。
“听说你常给孩子们讲故事呢。”
“……是的。”
对方的脸上带着微笑,但声音和视线却刺的我皮肤生疼。
坐在窗边书桌前的男职员一脸不安地偷偷瞄着我们。
“能不能麻烦你别教我家孩子那些谎话。”
“谎话?”
“你说狐狸阿权还活着,汉斯和格瑞特开起了糖果屋大受欢迎什么的(PS:格林童话《小汉斯和小格雷特》)。孩子还小就都相信了。去亲戚家参加法事时,就去说给表兄弟们听,结果被大家说是骗子,大吵了一架。害我也丢脸丢大了啊。”
我只觉得血一下子冲上了脑袋,心也一点点被掏空。
太阳穴附近传来阵阵刺痛,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只觉得大脑里充满了尖厉的耳鸣,不知道那位母亲说了些什么,自己又回答了些什么。
朦胧中感觉自己低声说了一两句什么话,似乎还向对方低头认了错。
好像还听到男职员也过来帮着说好话,说我没有恶意。
连孩子的母亲最后临走之前说了些什么,我也完全没有印象。
只有那张皮笑肉不笑的恶心表情,一直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三好安慰我说不用在意。
她说,最近越来越多的家长因为一点小事就会跑来抱怨。
然而,我的眼中再也没有流露出笑意。当孩子们跑来央求我说‘老师,读书给我们听’时,我也只能低声回答他们“不读了,我累了。”
——能不能麻烦你别教我家孩子那些谎话?
那位母亲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刺入我的胸口。
以前,我曾经将宫泽贤治的童话当作自己想出来的故事,写在活页纸上,念给心叶听。
——好厉害,美羽!美羽一定能当上作家的!
——美羽,后来的故事还没写好吗?我好想看呐。
我已经变得无法自己创作出故事了。
心叶天真无邪的笑脸让我的灵感消磨殆尽,而为了留住心叶,我只好一次又一次地编出谎言。
但在儿童馆讲给孩子们听的故事,并不全是谎言!那些全都是我自己创作出来的啊。
如同刚邂逅心叶的时候一样,故事内容以及描述故事的一字一句都是自然而然从我脑中涌现出来的。将它们讲述给别人听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每当我看到孩子们发亮的眼神,就会觉得很兴奋。我想给他们更多惊喜,更多快乐。
然而,这些却在别人的指责中,成了教给孩子们的谎言。
全身火辣辣的痛,太阳穴好热。
那天闭馆后,收拾打扫的期间,我一直紧咬着牙。
我不甘心。我不要因为这点事就受伤,我没有受伤。
可眼睛深处却涌上一股热流。
不要,我不要哭。
当我做完了全部工作走到馆外时,天空中布满了乌云,看起来快下暴雨了。空气湿答答的,真让人不舒服。
我低下头,用拐杖支撑起身体,向前走去。
不要哭。
不要哭。
不要哭。
正当我喉头泛热,咬紧嘴唇时。
“朝仓。”
听到一声轻唤。
在转角处前方的暗处,一诗正站在那里,一脸愧疚。
为什么他偏偏要挑这种我精神状态最差的时机突然冒出来呢,愤怒和混乱一下子烧上了我的脸。
“干、干嘛……你学会说笑话了吗?”
我本打算像平时一样拿话激他,但刚一开口,眼眶就开始变得湿润,眼泪差点落了下来,于是我急急忙忙扭过头去。
“……喂,你说话啊,干嘛搞沉默?”
一诗低声回答,声音中带着犹豫。
“我最近……比较忙,没能来见你。我一直想着要来见你的,可是……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真是个笨蛋。要是不会说笑话,就别跟我说话。而且我又没让你来见我,就算你不来,我也根本不会在意……”
喉咙一下子被堵住了,视线变得朦胧。
脸颊上滑落一行温暖的水滴。
讨厌,怎么回事,必须赶快停止,不然他会以为我在哭的。可却停不下来,每眨一次眼,就有泪水重新涌上来。
一诗楞了一下,陷入沉默。
我依然扭着头,任凭泪水从眼睛流出,